剧痛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。
不是车祸撞断肋骨时那种瞬间炸开的疼，是像有无数根生锈的细针，裹着滚烫的粘液，慢悠悠地扎进骨髓，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末梢，连呼吸都带着撕裂感。
林默想蜷起身子，西肢却软得像泡发的海绵，稍一用力就发酸发沉，指尖触到的东西让他浑身汗毛倒竖——不是驾驶座的皮革，不是医院病床的棉絮，是一层温热、粘稠、还会随着某种“心跳”轻轻搏动的壁，像裹着一头活物的内脏，闷得他快要窒息。
“操……”他想骂出声，喉咙里却只滚出一阵模糊的“嗬嗬”声，反而呛进一口混着铁锈和腐烂树叶的粘液。
那粘液粘在嗓子眼，又涩又腥，顺着食道往下滑，激得他剧烈咳嗽，每一下都像有人伸手在扯他的五脏六腑。
眼前的混沌跟着晃，他这才勉强看清，自己被困在一个半透明的囊泡里，周围是浑浊的暗绿色，远处有微弱的光在忽明忽暗，像濒死的萤火虫。
就在他被这陌生的环境逼到快要崩溃时，一道冰冷的电子音，毫无预兆地砸进他的脑子里：检测到宿主意识稳定，生命体征微弱，初级繁衍系统绑定中……绑定成功。
当前宿主身份：虫族·雄体畸形卵。
警告：检测到“销毁程序”信号，倒计时启动：10:00警告：倒计时结束后，宿主将被强制销毁。
林默的咳嗽猛地顿住，像被人掐住了喉咙。
雄体畸形卵？
销毁程序？
这串词像烧红的烙铁，狠狠烫在他的太阳穴上。
他不是应该在去给女友苏晓送夜宵的路上吗？
半小时前，十字路口的红灯还亮着，他刚把车窗降下一条缝，想闻闻夜风里的烤串香，就听见身后传来刺耳的刹车声——然后是天旋地转的撞击，安全气囊带着粉尘弹开时的巨响，还有胸口那阵让他以为“要完蛋”的剧痛。
怎么一睁眼，就变成了“卵”？
还是要被“销毁”的那种？
“搞错了！
肯定是搞错了！”
他在心里嘶吼，指甲用力抠着囊泡壁，指尖的滑腻感像粘了一层永远洗不掉的胶水。
他想看看自己的手，却只能透过囊泡的绿光看到模糊的影子——那双手还是人类的形状，却泛着一层不正常的苍白，连指甲盖都透着淡淡的绿，像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。
宿主状态更新：生命能量3%（濒临枯竭），虫化率0%（未激活），可孵化基础兵种：工蜂虫（单次消耗0.3%生命能量，功能：采集、低阶防御）销毁倒计时：8:42电子音又响了，冷冰冰的，没有一丝感情，像在播报一件无关紧要的货物。
林默死死盯着脑海里跳动的红色数字，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——十分钟，他只有十分钟可活。
囊泡外突然传来“沙沙”的声音，很轻，却异常清晰，像无数只细小的脚在爬动，从远及近，离他越来越近。
那是什么？
是来“销毁”他的东西吗？
恐惧像潮水一样漫上来，瞬间淹没了他的理智。
他不是没看过虫族科幻片，可那些张牙舞爪的虫子，从来都是屏幕里的故事，怎么会变成真的？
他想起昨天还在公司加班改方案，苏晓发来消息说“炖了排骨汤，等你回来热”；想起自己吐槽“下辈子再也不做社畜”，可现在，他连“这辈子”都要保不住了，还要被当成“畸形品”，在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鬼地方被碾碎？
“我不能死。”
林默咬着牙，牙齿咬得咯咯响，强迫自己冷静。
他的目光落在掌心——不知什么时候，掌心开始发烫，像揣了一颗小小的太阳，热度顺着血管往手臂上蔓延，带着一种陌生却又莫名安心的力量。
他试着集中注意力，刚在心里默念“活下去”，掌心的烫意突然变浓，脑海里的系统界面跟着闪烁：检测到宿主主动引导能量，是否立即孵化工蜂虫？
当前可孵化数量：3只（剩余能量：2.1%）“是！
立刻孵！”
他在心里喊，声音都在发颤，连指尖都在抖。
下一秒，掌心渗出一层淡金色的微光，那微光像有生命似的，在空中聚成三个米粒大小的光点，慢悠悠落在囊泡底部。
光点落地的瞬间，“噗”地一声裂开，露出乳白色的虫卵——孵化速度快得惊人，不过几秒钟，虫卵外壳剥落，三只黑褐色的小虫子爬了出来。
它们只有拇指长短，外壳硬邦邦的，泛着哑光，头顶有一对短短的镰刀口器，六条细腿跑得飞快，围着他的手转了两圈，用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。
这就是……工蜂虫？
林默看着这三只小东西，喉咙突然发紧。
他一个连蟑螂都要绕着走的社畜，现在竟要靠这种陌生的虫子救命？
可指尖传来的微弱暖意很真实，那些小虫子的复眼里，似乎藏着本能的“顺从”，像刚睁眼的小狗认主，这种陌生的依赖感，竟让他慌乱的心稍微定了点。
销毁倒计时：6:17警告：检测到未知虫族靠近，威胁等级：低（物种判定：螳螂虫）系统的警告刚落，囊泡壁突然传来“咚”的一声闷响！
林默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，他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——囊泡壁被撞得凹陷下去一块，浅绿色的壁面绷得紧紧的，像随时会裂开。
紧接着又是“咚！
咚！”
两声，凹陷处出现细密的裂纹，暗绿色的粘液顺着裂纹渗出来，滴在囊泡底部，和工蜂虫的脚蹭在一起，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。
裂纹越来越大，一只翠绿色的虫子探进头来——半米长的身体，一对巨大的镰刀前肢闪着冷光，边缘锋利得像磨过的刀片，浑浊的绿色复眼死死盯着囊泡里的林默，口器里流着粘稠的唾液，滴在囊泡壁上，瞬间腐蚀出小坑。
是螳螂虫！
林默的呼吸瞬间停了。
那对镰刀前肢他在纪录片里见过，能轻易把蝗虫切成两半，现在这东西就在他面前，离他不到一米远，复眼里映着他惊恐的脸，像在看一块即将到嘴的猎物。
“拦住它！
快拦住它！”
他几乎是本能地喊出声，对着工蜂虫挥挥手，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哭腔。
那三只工蜂虫没有犹豫。
最前面的那只猛地冲上去，用口器咬住螳螂虫的前肢关节，虽没咬破硬壳，却让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。
另一只绕到侧面，咬向螳螂虫的复眼，第三只趴在裂纹处，用身体挡住缺口，小小的身躯绷得紧紧的。
螳螂虫被惹恼了，发出尖锐的嘶鸣，像指甲刮过金属。
它剩下的前肢突然挥出，精准地拍在挡路的工蜂虫身上——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工蜂虫的外壳碎成几片，绿色的体液溅在囊泡壁上，像泼了一团恶心的油漆。
那只工蜂虫连嗡鸣都没来得及发出，就摔在囊泡底部，腿还在抽搐，却再也爬不起来了。
“不！”
林默的眼睛瞬间红了。
剩下的两只工蜂虫没有退。
咬着前肢的那只顺着虫臂往上爬，拼命想咬螳螂虫的头；另一只突然钻进对方张开的口器里——紧接着，螳螂虫的身体猛地抽搐，腹部快速膨胀，然后“砰”的一声炸开！
绿色的虫体液和碎甲壳溅满囊泡，那只工蜂虫也成了碎片，只剩最后一只工蜂虫，咬着半截虫肢，趴在地上发抖，却还是慢慢爬向林默的手。
林默看着地上的虫尸，心脏像被揪着疼。
这些虫子刚孵化，连一小时都没活过，却为了护他，一只接一只地死。
他抹了把脸上的粘液，指尖的腥臭味让他反胃，可他突然懂了——在这个鬼地方，同情和犹豫都是死路，他必须活下去，不然这些工蜂虫的牺牲，就全白费了。
检测到螳螂虫死亡，回收能量+0.2%，当前能量：2.3%销毁倒计时：1:35警告：多只骨刺兵虫靠近，威胁等级：中等，建议立即撤离至外围废弃矿洞林默的脚步瞬间快了起来。
鞋底踩在粘液里，发出“咕叽咕叽”的难听声响，怀里的工蜂虫轻轻蹭着他的胸口，像在催他跑。
他摸着掌心还在发烫的繁衍腺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不管这是什么地方，不管他变成了什么，他都要活下去——至少要活着见到苏晓，要活着喝到那碗排骨汤。
倒计时的红色数字还在跳，像催命的符。
林默咬着牙，盯着前方漆黑的矿洞入口，拼命跑去，风声在耳边呼啸，带着死亡的气息，却也藏着一丝活下去的希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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