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山灰像死人的骨粉般簌簌落下。
真二用断刀挑开武川内富留下的包袱，里面滚出半截烧焦的荷兰火枪枪管——金属内壁上用梵文刻着“天照”二字。
他突然想起师父生前总在雨天擦拭的那柄铁扇，扇骨暗格里的火药味此刻有了答案。
堀子的血脚印在火山岩上断断续续延伸。
真二跟着血迹来到大涌谷深处的硫磺洞窟，石壁上用血画着的浪花纹正在融化。
当他拨开垂挂的硫磺结晶时，三具呈跪拜姿势的干尸突然映入眼帘——他们锁骨处全都有褪色的十字疤痕。
“天照组的清道夫。”
野香的声音从洞顶传来，女剑客倒挂在钟乳石上，薙刀尖挑着个青铜匣，“二十年前就该死透的活尸。”
匣子里的《黑船荷受帐》残页显示，当年实际入港的荷兰商船比官方记录多出两艘。
真二用刀尖沾着硫磺水在岩壁上勾画，突然发现三个浪花纹拼合后竟构成将军家的三叶葵纹。
野香甩来的酒壶砸碎了半边图案，液体在岩壁上腐蚀出隐藏的隧道入口。
腐臭味涌出的瞬间，五枚手里剑钉在了真二刚才站立的位置。
“七之呼吸。”
野香突然压低声音。
隧道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，节奏与两国桥下打捞青铜箱时一模一样。
真二数到第七下时，黑暗中亮起六对幽绿的瞳孔——那是被铁链锁住的荷兰水手，脖颈皮肉里嵌着浪花纹令牌。
穿南蛮胴具足的尸体坐在火药桶上，头盔里塞着半张火山地图。
真二展开泛黄的羊皮纸，发现大涌谷的硫磺矿脉走向被人工改造成了巨型三叶葵图案。
野香用薙刀刮开尸体胸甲，腐烂的皮肉上十字刀痕覆盖着旧伤。
“将军的活人祭品。”
野香踢翻火药桶，黑色颗粒中混着细小的青铜令牌碎片。
真二突然明白师父书房里那盆永远不开花的朝颜，泥土下层埋着的就是这种混着火药的碎金属。
隧道尽头的熔岩湖泛着诡异金光。
湖心石柱上绑着的骷髅穿着荷兰船长制服，肋骨间卡着半柄断刀——刀镡样式与真二手中断刀完全一致。
当月光透过洞顶裂隙照在骷髅面部时，真二看清了那与自己有七分相似的五官轮廓。
野香的薙刀突然横在真二咽喉前：“你到底是天照组的刀，还是影月众的鬼？”
熔岩湖对面，堀子的身影在硫磺蒸汽中时隐时现，她手中举着的青铜令牌正在月光下逐渐融化。
真二摸向怀中的浪花纹令牌，金属不知何时变得滚烫。
令牌背面浮现出新的假名文字，排列方式与龟毛智利破译的将棋暗号完全相同。
熔岩湖突然沸腾，蒸汽中浮现出富士山全景的虚影——山体内部竟布满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。
“王将三手。”
野香突然斩断真二一缕发丝，“将军府的棋局早在黑船来航前就布好了。”
她甩出的薙刀击碎了湖心石柱，骷髅坠入岩浆的瞬间，真二看清了它锁骨处那个被刻意破坏的十字疤痕——那是用刀尖反复修改过的痕迹。
洞顶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。
真二在坠落的硫磺结晶中抓住半张烧焦的地图，上面用血标注的路线首通富士山喷火口。
野香消失在蒸汽中的最后一刻，真二看见她左腕的剑印变成了天照组的逆卍字。
火山鸣动声里混着钟表的滴答声。
真二掏出连池代那给的怀表，发现三叶葵纹的指针正逆时针飞转。
表盘玻璃映出的熔岩湖面，浮现出二十年前黑船进港时的倒影——浪花纹旗帜下，年轻的武川内富正把令牌递给某个戴天狗面具的男人。
硫磺雨中，堀子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：“富士の烟...”真二怀中的令牌突然碎裂，里面露出的微型火枪机括上，刻着与他腰间护身符相同的浪花纹。
熔岩湖对岸，三个戴市女笠的身影同时举起弓箭，箭簇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毒光。
当第一支毒箭射穿真二的袖口时，他看清了箭杆上刻着的字——那是师父教他剑道时反复强调的“残心”二字。
怀表在打斗中坠入岩浆，爆炸的气浪掀开了隧道顶部的岩层。
月光如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般倾泻而下，照亮了真二脚下纵横交错的青铜管道——它们正随着火山鸣动发出类似钟表齿轮的声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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