傍晚的林家客厅，处处透着热闹喜庆的气息。
彩色气球缠绕着沙发扶手与吊灯支架，“14”字样的金属亮片挂在客厅正中央，折射着水晶灯的暖光，晃得人眼晕。
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丰盛菜肴，油焖大虾的红、清蒸鱼的鲜、蒜蓉西兰花的绿错落有致，而餐桌中心最惹眼的，是一个双层翻糖蛋糕——底层缀着奶油捏成的白玫瑰，上层刻着晓晓的名字，连糖霜都做得精致繁复，一看便价值不菲。
苏曼就站在林家门外，指尖提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蛋糕盒，里面是她花了一下午精心烤制的巧克力慕斯，也是晓晓从小最爱的口味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紧张，杏色针织衫贴在身上，柔软的面料却没带来半分暖意——这件衣服是晓晓去年说“妈妈穿这个颜色好看”时她特意买的，今天穿来，不过是想给女儿一个温暖又熟悉的形象。
手指不自觉地微微蜷缩，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，指尖却因用力过度，透着一层淡淡的苍白。
门内传来的欢声笑语清晰可闻，夹杂着亲戚的打趣与晓晓的轻笑声，像一层无形的薄膜，将她牢牢隔绝在这片热闹之外。
门“咔嗒”一声开了，开门的是前婆婆王秀芹。
她脸上原本还挂着招待客人的笑意，可在看清门外的苏曼时，笑容瞬间淡了几分，目光往下扫过苏曼手中的蛋糕盒，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，像在掂量这盒自制蛋糕的分量。
苏曼张了张嘴，原本滚到喉咙口的“妈”字，在对上王秀芹疏离的目光后，又硬生生咽了回去，最后只挤出一声客气又生分的“阿姨”。
客厅里的晓晓最先注意到门口的苏曼，眼睛猛地亮了一下，手里的叉子都顿住了，下意识地就要从椅子上站起来，肩膀却突然被王秀芹按住，力道不算重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。
王秀芹没再看苏曼，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蛋糕盒，转身就放在了角落的茶几上——那里光线昏暗，自制蛋糕的朴素盒子，与餐桌上那座华丽的翻糖蛋糕遥遥相对，反差刺眼得让人不敢多看。
很快就到了切蛋糕环节，王秀芹亲自拿起刀，径首走向餐桌中央的翻糖蛋糕，连眼角都没往角落的茶几瞟一下。
锋利的刀划过糖霜，她动作利落，将第一块最大、缀着白玫瑰的蛋糕递给晓晓，声音特意拔高了几分，确保客厅里所有亲戚都能听见：“来，晓晓，我们林家的宝贝孙女，快吃蛋糕！
你姓林，是咱们林家实打实的小公主，今天这满桌菜、这蛋糕，所有的祝福和好东西，都是我们林家给你的！”
话刚落，她话锋突然一转，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坐在沙发边缘的苏曼，语气里的意有所指藏都藏不住：“这有的人啊，日子过好了，有了新的小家，连新的孩子都有了，心思自然就散了，哪里还顾得上从前的人。
晓晓，你可得记住，谁才是真正把你放在心尖上、这辈子都不会变的人。
咱们林家的孩子，骨头要硬，心要明，可不能糊涂，得知道谁亲谁远。”
这话一出，原本还带着笑声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，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没了。
所有亲戚的目光，像聚光灯一样，齐刷刷地聚焦在苏曼和晓晓身上。
晓晓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，从耳根红到了脖子，她赶紧低下头，手里捧着那块精致的翻糖蛋糕，却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，连指尖都在轻轻发颤。
她不敢抬头看苏曼，手指紧紧抠着瓷盘边缘，指节用力到泛白，几乎要把盘子抠出痕迹来。
苏曼坐在沙发上，只觉得脸上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，火辣辣地疼，连耳朵尖都在发烫。
可比起脸上的疼，心里的痛更甚——她看着女儿刻意躲避的头顶，看着那双手因用力而发白的小手，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，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，连呼吸都变得滞涩起来。
她强迫自己维持着体面的微笑，可嘴角却僵硬得如同石膏，怎么也弯不自然。
“晓晓，生日快乐。”
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，干涩又遥远，像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一样。
出发前她准备了一肚子话，想祝女儿十西岁生日快乐，想问问她最近的学习，想和她说说悄悄话，可此刻，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，化作了无声的苦涩，咽下去时，连喉咙都带着疼。
接下来的宴会，苏曼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。
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，没人过来和她说话，也没人再看她一眼。
她只能远远地看着，看着女儿被林家的亲友围着，有人给她夹菜，有人给她送礼物，有人笑着祝她长大，而晓晓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，却始终没再往她这边看一眼。
茶几上那个她亲手做的巧克力慕斯蛋糕，就那样孤零零地待着，盒盖都没被打开过，无人问津，像极了此刻的她，被遗忘在这片热闹之外，满心荒凉。
终于等到宴会散场，亲戚们陆续离开，苏曼才慢慢站起身，最后一个走出林家大门。
走到楼下，她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——林家那扇窗户还亮着暖黄的灯，仿佛能听到里面残留的欢声笑语，隔着夜色，依旧清晰。
夜风吹在她脸上，带着深秋的凉意，吹散了脸上的燥热，却吹不散心里的疼。
她紧紧攥住了拳头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尖锐的痛感传来，才让她觉得自己还清醒着。
“晓晓，我的女儿……”她在心里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，“无论他们用‘林’这个姓氏，给你筑起多高的墙，妈妈也绝不会放手。
你是我的骨血，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，这份牵连，从来都不是一个姓氏就能斩断的。
等着妈妈，妈妈一定会带你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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