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画廊偶遇上海的夜，流光溢彩。
胡一菲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，俯瞰着楼下陆家嘴川流不息的车河，办公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台灯，映照着她略显疲惫却依旧线条锐利的侧脸。
刚结束一场与老古董教授们的学术辩论，她大获全胜，却莫名感到一阵空虚。
手机震动，是曾小贤发来的语音，咋咋呼呼地让她去参加一个什么“高端艺术沙龙”，说是能洗涤灵魂。
“洗涤灵魂？
我看是洗涤你的钱包吧。”
胡一菲嗤笑一声，本想拒绝，但指尖划过屏幕，看到沙龙的地点——“澜心画廊”。
这个名字，让她的心尖莫名一颤。
一种荒谬的预感攫住了她。
不会是……她吧？
半小时后，胡一菲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裤装，出现在了画廊门口。
她的到来，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，瞬间吸引了在场不少绅士淑女的目光——她美得带有攻击性，与周遭柔和的艺术氛围格格不入，却又自成一道风景。
她刻意忽略了那些目光，径首走入场内。
然后，她的脚步顿住了。
在画廊的中央，一盏精心设计的射灯下，一个穿着月白色真丝长裙的女人正背对着她，向宾客们介绍一幅抽象画。
她的声音温润如玉，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沉稳与力量。
仅仅是这一个背影，胡一菲就认出来了。
诺澜。
真的是她。
她回来了。
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呼吸有瞬间的停滞。
五年前的回忆如同潮水般涌来，那些温柔的耳语，那些争执的泪水，以及最后那条冰冷决绝的分手短信……所有被时间尘封的情绪，在此刻破土而出。
诺澜似乎感受到了那道过于专注的视线，她优雅地转过身来。
西目相对的刹那，时间仿佛凝固。
诺澜的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震惊，随即，那震惊化为一种复杂的、糅合了惊喜、愧疚与万千话语的眸光。
她微微张了张嘴，几乎失语。
胡一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她深吸一口气，压下翻腾的心绪，脸上挂起一个疏离而礼貌的，属于“胡教授”的标准笑容。
她迈开长腿，一步步朝诺澜走去，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，发出清脆而冷静的声响，像是在宣告一场战役的开始。
“诺澜小姐，好久不见。”
她伸出手，语气平静无波，仿佛面对的只是一个多年未见的普通故人。
诺澜看着她伸出的手，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，随即也漾开一个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，伸手与她轻轻一握。
“一菲，好久不见。”
双手交握的瞬间，熟悉的温度传来，两人都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颤。
简单的问候之下，是暗流汹涌的五年时光。
周遭的寒暄与笑语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，她们的世界里，仿佛只剩下彼此试探的眼神，和那段不知该如何续写的过往。
第一章·完第二章 成年人式的推拉指尖相触的瞬间，像一道微弱的电流，猝不及防地窜过西肢百骸。
诺澜的手微凉，带着一丝玉石般的润泽，却仿佛蕴藏着能灼伤人的温度。
胡一菲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，在完成最基本的礼仪后，迅速而不失礼貌地收回了自己的手，将那片刻的失态与悸动，死死摁在了心底。
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、属于胡教授的疏离笑容。
“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。”
胡一菲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评论今天的天气，“画廊很不错，很有格调。”
诺澜的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，才自然垂落。
她清晰地感受到了胡一菲那不动声色的撤退，心底泛起一丝苦涩，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温婉动人。
“谢谢。
我也没想到……”她顿了顿，目光如水，流淌过胡一菲精致的眉眼，“曾老师说的那位在金融学界鼎鼎大名的朋友，会是你。”
“鼎鼎大名不敢当，混口饭吃。”
胡一菲耸耸肩，刻意用轻松的语气掩盖真实情绪，“倒是你，从播音员到策展人，跨度不小。”
“人总是要向前看的，不是吗？”
诺澜轻声回应，话语里却似乎带着双关的深意，“在国外接触了很多，发现自己真正热爱的还是视觉艺术，能把美的事物带给更多人，是件很幸福的事。”
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。
周围的谈笑声、酒杯碰撞声，此刻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她们站在画廊中央，像两座隔着无形鸿沟的孤岛，彼此对望，却暂时找不到连接的桥梁。
“一菲！
诺澜！
你们真的认识啊？”
曾小贤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平衡。
他挤了过来，脸上写满了“吃到大瓜”的兴奋，眼神在胡一菲和诺澜之间来回扫视，充满了探究。
胡一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，感谢曾小贤这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，让她得以从与诺澜对视的那种几乎要溺毙人的氛围中解脱出来。
“嗯，旧识。”
胡一菲言简意赅，不给曾小贤任何发挥的空间。
诺澜则微笑着对曾小贤点了点头，算是默认，姿态优雅无可挑剔。
“哇塞，这世界可真小！”
曾小贤感慨道，随即又热情地邀请，“那正好，一起聊聊呗？
诺澜，你给我们好好讲讲这些画，一菲她啊，除了会看K线图，对艺术基本一窍不通，你得给她普及普及……”胡一菲一个眼刀甩过去，恨不得用“弹一闪”让曾小贤立刻闭嘴。
诺澜却被逗笑了，她看向胡一菲，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：“好啊，我很乐意。
一菲，有兴趣了解一下吗？”
胡一菲本想拒绝，但话到嘴边，却变成了：“既然来了，听听也无妨。”
她给自己找的理由是：不能在新老朋友面前显得自己太没文化素养。
于是，在曾小贤“殷切”的陪同下，诺澜真的开始为胡一菲讲解起几幅核心展品。
她的声音依旧温柔，但讲解起专业内容时，却逻辑清晰，引经据典，散发着自信的光芒。
胡一菲不得不承认，工作中的诺澜，很有魅力。
她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带着金融学者惯有的、略带质疑和量化思维的问题，比如：“这幅画的色彩构成，在市场受众分析上有什么数据支持吗？”
或是，“这种创作理念，在当前的二级艺术市场，流动性如何？”
这些问题尖锐甚至有些“煞风景”，但诺澜总能巧妙接住，从艺术价值和市场潜力两个角度给出令人信服的回答。
一场看似普通的艺术讲解，竟隐隐演变成了一场思维与见识的无声交锋。
曾小贤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，只觉得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气场，奇怪得很。
“看来胡教授不仅学术厉害，对商业的本质也看得很透。”
诺澜在一段讲解结束后，微笑着总结，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赏。
“诺澜小姐也不简单，不仅是艺术家，更是优秀的商人。”
胡一菲回敬，语气平淡。
就在这时，吕子乔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，凑到胡一菲耳边，用他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：“一菲，可以啊！
这位诺澜小姐姐颜值智商双高，跟你站一起，简首是……呃，王炸组合！
要不要我帮你……吕子乔！
你想死吗？”
胡一菲压低声音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。
诺澜看着他们之间熟稔的互动，看着胡一菲那虽然恼怒却鲜活生动的表情，眼神微微暗了暗。
这五年，她错过了太多。
沙龙接近尾声，宾客陆续离去。
胡一菲觉得是时候该离开了，这场意外的重逢，信息量己经严重超标，她需要独处来消化一切。
“时间不早了，我先走了。”
她对着诺澜和曾小贤说道。
“我送你。”
诺澜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话一出口，两人都愣了一下。
诺澜迅速找补，语气恢复自然：“我的车就在楼下，顺路。”
胡一菲看着她，想从她眼中找出任何一丝不自然的痕迹，却只看到一片坦然的温柔。
她沉默了几秒，最终还是拒绝了：“不用了，我开车来的。”
她转身，干脆利落地朝门口走去，没有回头。
诺澜站在原地，望着她决绝的背影消失在画廊门口的光影里，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褪去，染上一抹淡淡的失落和疲惫。
曾小贤挠了挠头，感觉气氛不对，小心翼翼地问：“诺澜，你们……没事吧？”
诺澜摇了摇头，重新扬起一个微笑：“没事。
只是……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。”
走出画廊，夜晚的凉风扑面而来，吹散了胡一菲身上沾染的香水味和那令人心乱的暖意。
她坐进自己的车里，却没有立刻发动引擎。
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，指节微微泛白。
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诺澜看她时的眼神，那里面有惊喜，有愧疚，有温柔，还有一种……她读不懂的，深沉的渴望。
“向前看……”胡一菲低声重复着诺澜的话，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。
她说得轻巧。
可那横亘在中间的五年，那些被单方面画上句号的过往，真的能轻易翻篇吗？
胡一菲深吸一口气，发动了汽车。
性能良好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，载着她汇入车流，也像是要强行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。
只是，那颗被搅乱的心湖，何时才能恢复平静？
她不知道。
但有一点她很确定——诺澜的回归，绝不会像今晚的沙龙一样，悄然结束。
第二章·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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